弔 大伯

那天開車載爸爸回家途中,他說起往事,過去他是很消遙的,年少時,隻身前往台北學木工,只要去找也是住在台北的堂哥,就會帶他去戲院看電影,民國四十幾年,我猜,看電影是非常好的招待.平常聽爸爸講這些事只覺得新鮮,可是這時刻聽到,突然覺得鼻酸,我靜靜的聽爸爸說,偶而附和一下他,並沒有任何發問,只是讓他說...
早幾個小時前我們剛送完大伯伯的最後一程,他的孫子還不知道這些代表什麼意思,所以都還笑的出來,其餘的堂兄嫂們,則低著頭,看不出孝衣下的表情,或許這也是種解脫,大伯伯晚年並不舒適,雖子孫滿堂,但在嬸嬸過世後,也中風了.歷經兩三次重複中風後,堂哥他們只能將他送到療養院去,他還有意識的,所以當爸爸去看大伯伯,動彈不得的他,總是不斷流淚,我不曉得爸爸看到大伯伯的眼淚是什麼感覺,也不曉得當爸爸對他大哥磕頭送別的心裡想什麼,但媽說爸這幾天總悶悶不樂,我也難過起來

我是個很怪的人,對親戚的離開總有點後知後覺,外婆的喪禮上,只是因為媽很難過,我才掉淚,事實上,外婆非常疼我,小學下課後,我總是去外婆那,她會泡雞絲麵給我吃,我則是看著她摘蘆薈起來弄頭髮,逗逗鳥玩,或者將縫完的鞋子燒給阿公,還是唸唸經,學寫字之類的事情,到撿骨的幾年間,我才漸漸感到外婆已逝的事實,因為懷念外婆做的素肉燥,而請媽在旁協助,竟意外聞到只屬於外婆的味道,心裡有種像流沙一般,漏掉什麼的空虛感,或者突然想到外婆頭七那天我夢見她來跟我告別而在夢裡泣不成聲,早上醒來枕頭也濕透了,在撿骨的那天,才近乎愚蠢的發現外婆真的離開了,而難過的哭出來

所以這次媽媽告訴我消息的時候,哽咽了很久,也是因為替爸爸難過的;以前有一個人的妻子死了,那個人跑去跟釋迦摩尼佛說:佛阿,你有無窮的神通力,讓我老婆復活吧.釋迦摩尼佛告訴他:好的,我可以復活她,但你得去跟家裡從來沒有往生者的人要米.

冬季結束了,春季來臨,緊接著夏與秋,無常,是宇宙唯一不變的,儘管我很希望父母總是健康,卻也知道這只是一種,想法而已,相信堂兄們也是抱著這種心情,無奈...
大伯,祝你...

Keith Jarrett - I Loves You Porgy,
夜未央專輯裡的第一首,
是這位才子得怪病的時間所寫出來與以往截然不同的安靜又抑鬱的音樂